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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前辈们都写过这样那样的冬天,老舍写济南的冬天,俞平伯写陶然亭的雪。这一年里的最后一个季节虽然是寒冷的,但在文人的心中仍然是有着万千的气象,连翩的浮想。但凡这些感性的文人写起冬天来,几乎都极尽溢美之辞,并能在万物凋零之中仍可寻觅出一道生机,得以寄寓无限的憧憬和变幻于这个银白的世界里。
记得上中学时,课文里有鲁迅先生写的《雪》,老师可以说是用膜拜的心情来要求我们去背诵那些迅翁的精华段落:“江南的雪,可是滋润美艳之至了;那是还在隐约着的青春的消息,是极壮健的处子的皮肤。雪野中有血红的宝珠山茶,白中隐青的单瓣梅花,深黄的磬口的蜡梅花;雪下面还有冷绿的杂草。蝴蝶确乎没有;蜜蜂是否来采山茶花和梅花的蜜,我可记不真切了。但我的眼前仿佛看见冬花开在雪野中,有许多蜜蜂们忙碌地飞着,也听得他们嗡嗡地闹着。”当年寒窗苦读时是耐着性子囫囵吞枣,后来纷。须臾四野难分路,顷刻千山不见痕。银世界,玉乾坤,望中隐隐接昆仑。若还下到三更后,仿佛填平玉帝门。”林教头头戴毡笠子,枪挑酒葫芦朔风下深一脚浅一脚迤俪而行的场景,须有高胡或板胡的呕哑声相衬方为奇致。这“须臾四野难分路”的雪定然是那鹅毛大雪了,只可惜这样的雪是活在我的想象之中。
江南少有鹅毛大雪,若有一片皑皑的世界,那几乎是在一夜纷飞之后,我们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推开窗户之后才有的惊诧。现在由于暖冬和温室效应的肆虐,在江南,连续很多年以来都看不到雪的踪迹了。鲁迅文字里写的呵着冻得通红的小手拿煤球给雪人做眼睛的记忆已然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那时我们也在雪地里捉过麻雀,打过雪仗,拿凳子做过雪橇,雪的厚度在记忆里也曾过膝。对冬天的来临是充满期盼和兴奋的,不似如今,一提到冬天就感觉是一种悲凉的缺憾。还记得是92年左右,算来也有十几年的光阴了。那时我在我们对江的浦口工作,年三十的那天,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只小半天的工夫,地上的积雪就有近一尺厚,封了我们回家的路。同事们傻了眼,不能回家吃除夕年饭可是痛苦的事。几个人里,偏我高兴着,因为是太喜欢这雪了,放眼之处是银装素裹,仿佛水天都是一色的银白,蔚然壮丽的景致是久所未见,难得不兴奋。最后是找着了条木船渡过江去,但那年的印象是深刻至极,想来在如今是不可能重现的。
江南的雪,即使表现起来也实则上是细腻而温柔的,甚至是某种意义上完全的肃穆和静谧。相对来说,北方的雪是豪放,江南的则是婉约。
江南多平畴和湖泊,下起雪来,平畴的雪白是无垠的平展,可以任思绪在平展而银白的世界里无边地飞扬。结着薄冰的湖泊上也散落着白雪,在日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华,温柔而稚嫩,让你不忍破碎她。想那柳宗元的经典:“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意境,写的应该是江南的雪,当时他被贬之后,寄情于山水之间写下了很多不朽的篇章,其中这《江雪》里描绘的境界,想是描写江南冬雪境界的典范。一片浩然肃穆之下,独钓寒江雪的悠然是何等的淡泊和宁静啊。这里,诗人的寄托和追求是昭然的。
去年有幸去北京和保定,朋友说我去的时候恰好错过了最好的看雪时机。只看到些残败了的雪的尾巴。下星期可能再去北国,不知道能否有个幸运去真正领略一下北方的雪,好让我真切地和我们江南的雪作个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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